
這立冬才不過幾日,天是清冽冽的,像一塊涼透了的、半透明的玉。
從公司北門進來,便是美麗花大道了。這名字起得直白,卻也貼切。路是筆直的,兩旁矗立著的銀杏,遠遠望去,是兩抹流瀉的金色,恰似誰用蘸飽陽光的畫筆,在灰藍色的鋼廠天際線上,酣暢地畫了兩道。時令已交初冬,秋的余韻還未散盡,冬的凜冽尚在醞釀,這路兩旁的銀杏,正綻放著一年中最飽滿、最輝煌的色澤。
平日里,眼中是鋼鐵的巍巍巨影,耳中是機器的隆隆轟鳴;此刻猛一見這兩排亭亭而立、滿樹金黃的銀杏,心仿佛被一只溫柔的手輕輕拂過,那久繃的剛硬,也倏地軟了一角。
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黃。不是春日的嫩黃,透著些許青澀;也不是秋末的枯黃,帶著幾分蕭索。這是一種厚重的、富麗的、如同熔煉過的黃金一般的顏色。一棵棵銀杏,挺拔地立著,枝葉交錯,搭成一條長長的、絢爛的廊道。陽光是難得的透亮,不似盛夏那般熾熱,斜斜地照過來,每一片葉子都成了半透明的,薄如蟬翼,脈絡清晰可辨。光在其間流淌、跳躍,整棵樹便仿佛自身會發光一般,在這微寒的空氣里,給人一種暖洋洋的、厚實實的慰藉。微風過處,滿樹的小扇子便輕輕搖曳,發出那種極細碎的、沙沙的聲響,像是許多無形的蠶,在悄悄地啃食著光陰。偶有幾片葉子,旋著、舞著,依依不舍地告別枝頭,那飄落的姿態也是從容的,安詳的,為這柏油路面綴上星星點點的亮色。
而這幅金箔畫卷最生動的靈魂,卻是那些穿梭其間的身影。正是交接班的時候,工人們穿著統一的藍色工裝,三五成群,談笑著從大道上走過。他們的身上,或許還帶著機油的淡淡氣味,額上或許還有未曾擦盡的汗跡,但他們的步伐是穩健的,腰桿是挺直的。那一抹抹沉靜的藍色,行走于這漫天揮灑的金色之下,竟是那般和諧。那金色,仿佛是為他們凱旋的披風;那挺直的銀杏樹干,也仿佛與他們堅韌的背影融為了一體。
我忽然覺得,這銀杏與這鋼城,實在是天作之合。這銀杏,美得如此熱烈而坦蕩,沒有絲毫文弱之氣,它的力量是向內凝聚的、沉靜的生命力;而這鋼城,以及建造、守護它的工人們,他們的力量是向外的、是鍛造與創造的偉力。這一靜一動,一柔一剛,在這初冬的薄暮里,完美地構成了一幅圖畫——一幅以大地為卷、以時光為筆、用奮斗與生命共同繪就的《鋼城初冬圖》。這圖畫里,有自然的饋贈,更有人的精神,溫暖,明亮,而又充滿向上的力量。(煉鐵廠 路凱龍)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